第五十三章 蕭浮闕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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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太陽西垂, 明月升起，重雲疊影，涼風四起。蘇喚唯才慢悠悠的入府而來。
彼時, 蘇年悅還和華氏在主屋嘮著嗑。一人一句, 歡聲笑語，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蘇喚唯踱步進了主屋, 他看起來面目疲倦，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對著母女二人笑。
華氏迎上前去給蘇喚唯寬衣, 一邊還打發著蘇年悅：“也不早了, 你快回去吧！”
蘇年悅眼中帶著些擔憂看著蘇喚唯, 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那阿爹阿娘早些安歇，悅兒先離開了。”
華箋一直候在門外, 見著蘇年悅出來，腳步一擡跟著離開。
走過了一片假山，蘇年悅揉了揉眼睛，聲音帶了些疲倦道：
“華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華箋擡頭看了蘇年悅一眼，對上那少女朦朧的眼神。
“不用擔心，我不會走遠的。”蘇年悅的眼睛投向了假山邊的水流上, 窸窸窣窣的水滴一下一下敲打著石壁，那聲音在整個夜裏顯得格外悠長。
華箋張了張嘴，尋思了片刻之後點點頭。對著蘇年悅行了個告別禮便擡腳離開了。
華箋走後蘇年悅在原地晃悠了好一陣，隨後腳步一擡便向著某個地方而去。
主屋門前, 此時還是燭光明亮。
蘇年悅從小路過去，悄悄地蹲在窗臺邊。這個位置，剛好能聽到裏面人的談話，而且少有丫環經過。
也不知道那兩人在做些什麽，蘇年悅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有人在附耳念叨。
蘇年悅換了個姿勢，就聽裏面傳出華氏的聲音。
聲音傳入耳中，蘇年悅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
“你說什麽？這件事情是大公主做的？”華氏的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看了看四周，又重覆問了一遍，以確認自己的聽力沒有問題。
“...”蘇喚唯沒有說話，卻點頭默認了。
晉陽城裏誰不知道，他女兒和那大公主是頂好的閨中密友。若不是手下人暗中查到來往書信，證據確鑿，他也不會相信的。
“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對她又有什麽益處？”華氏心裏想到了那個總是笑著進府出府，在自家面前從來不端公主架子的蕭浮闕。
幾家貴婦人聚在一起閑聊時常有人提起這位大公主，皆言她性格殘暴、不好相與。華氏卻總在其中說好話，覺得其他人大抵只是不了解她罷了。
“若是我說：大公主其實是皇子呢？”蘇喚唯瞥了華氏一眼，嘴唇緊瑉。
蘇喚唯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厲色。既然能男扮女裝在皇宮那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裏生長，且從未被人發現。若真說他像表面一樣單純、無心皇位，又有何人信之？
“這......”華氏想說這怎麽可能，但是對上蘇喚唯的眼神。
夫妻多年她自然也知道：那人不是在開玩笑，便是真的。
裏面的人什麽神情蘇年悅卻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死死捂住嘴巴才讓自己沒有傳出聲音，蕭浮闕是男的，蕭浮闕是男的，蕭浮闕竟然是男的？
這在原文中從來沒有提過...也不是，或許這是一個巨大的伏筆，只是她自詡看眾，沒有發現罷了。
現在想來，那部小說她是在男頻網站看到的。蕭浮闕在文中的描寫一直偏硬朗化，且潔癖甚重，不喜外人近身，最最最重要的...她平胸啊！！！
蘇年悅只覺腦中湧入無數的東西，那些從前她不曾在意的，現在幻化成細節一點一點的在腦中重現。
她不得不相信：或許蕭浮闕真的是個男的。
從一開始就是。
還在蘇年悅腦袋當機的時候，裏面在良久的沈默之後又傳出了聲音。
還是華氏的聲音，她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向一個方向。如果蘇年悅此時看得見的話，必定知道，那是她蘇家年月的方向。
“老爺，是那個孩子吧？他果真沒有死？”
蘇喚唯點了點頭，從發現蕭浮闕性別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人去查了，結果與自己所想的一般無二。
“那為何...我蘇家自認一向待他不薄啊！”說到這裏，華氏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怨。
蘇喚唯瞥了華氏一眼，他的心態與華氏不同，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當今朝廷站隊，遂道：“因為...太子...”
他是太師，理所當然一直是站在太子一方的。
可蕭浮闕若想要皇位，自己的身份地位便是礙了他的眼，必定會鏟除的。
華氏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嘆了口氣，身子一軟坐到了床榻上。
蘇喚唯順勢坐下，攬過愛妻的肩，頭抵著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料是自己步步為營，精心打算，最後還是要被攪進這麽一池渾水之中。
***
蘇年悅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蘇喚唯被留宮的原因了。
接連受到了幾個暴擊，她只覺腦袋恍恍惚惚，若不是強撐著，真的就軟倒在地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蘇家年月的，只是躺在床上的時候恨不得再穿越一次將那個傻子一樣的自己踹兩腳解氣。
明明那麽明顯，明明那麽多次露出破綻，偏生她就沒發現呢？
也不知道康兒是在什麽時候進了屋，她點了燈。看著躺在床上的蘇年悅驚訝道：“小姐，今日這麽早就要歇了麽？”
蘇年悅幽怨的看了打亂自己思緒的康兒一眼，點點頭。
覆而又像想到什麽東西，扯著康兒的袖子道：“康兒，小姐今日有愁。”
康兒蹲下身子，與蘇年悅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線上，歪了歪腦袋看著她。
“康兒，我問你，若是你...”蘇年悅想說最好的朋友，但康兒又沒有什麽好朋友，於是換了一個方式問道：
“若是你最喜歡的華箋姐姐騙了你，想害你，你還會原諒她嗎？”
“華箋姐姐怎麽可能會騙我？”康兒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否決了，都不帶一絲猶豫。
蘇年悅也瞪了康兒一眼，這小姑娘對華箋簡直就是追星一樣狂熱啊！突然覺得，自己找她述說簡直就是自找事做。
“我說的是假設，是不存在的假設。”
“哦。”康兒糯糯的應了一聲，不明白小姐這般生氣為甚。卻還是回答了蘇年悅上一個問題：“如果有人騙康兒、害康兒...和小姐，康兒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的。”
康兒的話就像是一陣風，猛然吹掉蘇年悅心裏的愁緒，讓她有理智去思考更多的東西。也有了調侃的精氣神，她問康兒；“那你覺得小姐重要還是華箋姐姐重要？”
康兒依舊不帶半分猶豫，理直氣壯：“當然是小姐重要了。”
聽到這裏，蘇年悅嘴角彎起，笑了兩聲，伸手摸了摸康兒的腦袋：“知道你這麽衷心小姐就放心了。今晚放你假，不用守夜了，快去睡吧！”
康兒點頭應是，滿是歡喜的出去了。
屋子裏除了蘇年悅的呼吸聲，便是一片靜悄悄的了。
先前被蕭浮闕是男的這件事情沖昏了頭腦，導致她完全沒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按照父親的說法，闕月居死人事件的背後操縱者是蕭浮闕，引起流言的目的便是為了毀掉父親，從而使太子失去一大助力、爭奪皇位。
若說是穿書前，蘇年悅完全相信蕭浮闕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達成目的。
書中的她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可悲可憐也同樣可恨。
可是現在，真切了解那個人以後，她又開始不確定了。
她會覺得，蕭浮闕不像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過多想無益，現在的劇情走向已經慢慢偏離了書中的軌道，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了。
***
翌日清晨，蘇年悅迷迷糊糊的被華箋推醒，揉了揉眼睛，正待說些什麽。
就聽華箋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小姐，夫人在外邊小花園等你。”
夫人？那不就是她娘嗎？蘇年悅腦袋混亂的想。
就見康兒麻溜地端了水過來給自己洗漱。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了蘇年悅才出了門去，華氏坐在小花園的圓桌上。
雖然已經等了很久，卻不見半點不耐煩。反而享受這難得的清凈般的在花園品茶賞花。
見蘇年悅過來，她招了招手：“悅兒，過來——”
蘇年悅走過去，就著華氏身邊的石凳坐下，華氏牽過她的手。
“娘，你找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悅兒說話了？”
“......”
於是華氏絮絮叨叨的將蘇年悅從小到大的事情全講了一遍，期間各種唏噓女兒長大了父母老了之類的。
聽得蘇年悅膽戰心驚莫不是自己又做了什麽錯事？
就在蘇年悅聽得暈暈乎乎的時候，華氏話題一轉，轉到了闕月居上。這會兒她倒是不啰嗦了，直接道：“你把闕月居關了吧！”
蘇年悅點了點頭。
可是華氏好像沒有看到，繼續語重心長：“娘也知道你對闕月居有感情，只是如今事態不同......”吧啦吧啦又打算說上一大堆。
蘇年悅及時制止：“娘，我同意了，關了吧！”
這的確是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了，蘇年悅心想。
“你同意了？”華氏擡頭看向蘇年悅，其中驚訝之色不必言語。
於是蘇年悅當著華氏的面書信一封讓康兒送去給掌事的。闕月居的夥計上次就已經遣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府上簽了賣身契的、或者不願意走的，一並帶回府就是了。
看著蘇年悅做好了這一切事宜，華氏吐了口氣，像是要把連日來的汙穢之事一並吐盡。
“這樣也好，也算有段時間安生日子過了。”彼時的華氏覺得自家做出了一大讓步便好了。
卻不知許多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愛來找你。
“對了，娘，昨日爹為何被留宮啊？”蘇年悅這才想起來這茬。
“還不就是那些事，現在你爹被罰閉門思過，咱們家也算齊齊待屋裏了。”閉門思過雖說不是小事，但華氏總想著自家夫君位高權重，皇帝多少也忌憚著些，不會做些什麽的。
“什麽？閉門思過？”相比起華氏的不以為意，蘇年悅卻是嚇了一大跳。
“好了，這不是你小孩子該管的事情。若有時間，不如多做做刺繡，學學女戒。”華氏站起身，隨口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留下蘇年悅一個人坐在石凳上，卻是真真不知該作何動作了。
閉門思過...這是書裏面太師府倒臺的第一步啊！她幾乎都忘了這回事兒了。
想到這裏，蘇年悅眨巴眨巴眼睛，時間不對啊！書裏面的太師府倒臺好像是等到快完結的時候才隨口一提的，如今朝堂之爭還沒正式開始呢。
蘇年悅還是心存幻想，有著自己這麽一個蝴蝶效應。也許事情會有不一樣的轉機。就像...她十六歲那年也沒有像書中一樣嫁給蕭寒笙。
蘇年悅手撐著腦袋坐在石凳上，一雙腿在石凳下晃呀晃，就是不知道該怎麽擺放。
“小師妹悅兒，你這是在做什麽呢？”面前出現了一根狗尾巴草，接著一張俊臉探了過來。
是蕭寒笙，他今日身穿水藍色緞紋鑲銀長袍，頭戴玉冠，面帶笑意，端的就是一副翩翩公子哥兒模樣。
“拜見太子殿下。”蘇年悅諾諾的扶了一禮，眉目低垂，看起來與那笑得如春風般的貴公子恰恰成反比。
“哎呀，這年紀輕輕總是聳拉臉作甚？不知道的還以為孤欺負你了呢。”
蕭寒笙伸手想捏捏蘇年悅的臉，但是想到兩人如今的年紀，又懂禮的將手伸了回來。
“太子殿下今日來此作甚？”蘇年悅此時心情煩躁得很，卻是沒有心情與蕭寒笙調笑。
“也沒什麽事，知道太師府近來惹了些麻煩事，孤過來看看老師。”蕭寒笙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的就在石凳上坐下，與蘇年悅面對面。
“哦。”蘇年悅應了一聲。
是了，自家父親是太子陣營的人，出了事肯定要過來暖暖人心。
自從上次蘇錦顏對著自己說了一番話之後，再看到蕭寒笙，蘇年悅總有種說不出感覺。
覺得對方就是在扮豬吃老虎，加之一開始自己就不想與他有過多接觸，這番更是沒什麽話好說了。
蕭寒笙卻半點不在意自己熱臉貼冷-屁-股，依舊笑著說：“悅兒可是在憂心老師？”
蘇年悅胡亂的點了點頭。
“孤有一解決方法悅兒可想聽聽？”
蘇年悅挑眼看了那笑得溫潤如玉的某個人，雖然並不想搭理，卻還是問道：“什麽方法？”
蕭寒笙把玩著手上的狗尾巴草，又將她插入蘇年悅的鬢間。
等到蘇年悅快不耐煩了才坐正了身子，嚴肅正經道：“悅兒可願做孤的妻？”
蘇年悅第一反應就是搖了搖頭，觸及對方受傷的神情，才說了句：“我一直把你當哥哥。”
蕭寒笙半垂著眼眸，口氣低迷了些：“是嗎？孤可是一直把你當娘子養的。”
呃......蘇年悅抽了抽嘴角。
好半晌，蕭寒笙好像自我療傷完了，這才擡頭繼續盯著蘇年悅：“悅兒確定？”
鄭重其事，蘇年悅繼續點了點頭。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嫁給蕭寒笙，若是要嫁，早就嫁了。
“你傷害了孤，悅兒。”蕭寒笙手捂著胸口，難受道。
呵呵...蘇年悅笑了兩聲，覺得這家夥怎麽戲這麽足呢？以前還沒覺得他這麽不要臉的。
許是被蘇年悅的嘲笑刺激到了，蕭寒笙也不繼續裝了。正襟危坐：“悅兒，孤也不與你開玩笑了，太師府如今的狀態你看到了。孤以為，只有你嫁予孤可解決，到時候老師成了皇親國戚，孤也有辦法在父皇面前說話。”
誠然，蕭寒笙說的都是事實。
蘇年悅想了很久，忽略掉心裏想起另一個人時候的悸動，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會有人覺得她自私，但是看過原文的蘇年悅知道：若是嫁給蕭寒笙，那才是真的萬劫不覆了。
“悅兒真的只是把太子殿下當成哥哥，還請殿下不要強求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蕭寒笙只沈默了一會兒，繼續笑了起來：“放心，孤一定會想辦法幫老師的。”
蘇年悅側身，鄭重其事的給蕭寒笙鞠了一躬：“多謝太子殿下。”
“你還是別這樣了，孤瞧著都覺得別扭。”蕭寒笙伸手揉了揉蘇年悅頭上的發髻。端詳著上面和簪子並排、穩穩當當的狗尾巴草，滿意的點了點頭：甚是好看。
蘇年悅點點頭，沖著蕭寒笙露出一個笑顏。
“好了，孤還有其他事情，便先走了，你接著賞花吧！”蕭寒笙站起來，沖著蘇年悅揮揮手，也不等蘇年悅回應就轉身走出蘇家年月了。
蕭寒笙走出去一陣，康兒才躡手躡腳的湊近身來。
剛剛兩人的對話她聽了個七七八八，不得不感慨自家小姐真是好勇氣，若是換成自己，對上當朝太子，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咦，小姐，你這頭上簪了個狗尾巴草作甚？”康兒手一伸，將狗尾巴草取了下來拿給蘇年悅。
蘇年悅手上拿著那狗尾巴草，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好看吧！”
“什麽？”康兒沒聽清，湊近了一點。
蘇年悅卻伸手拍了康兒腦袋：“別那麽八卦，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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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 蘇年悅還和華氏在主屋嘮著嗑。一人一句, 歡聲笑語，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蘇喚唯踱步進了主屋, 他看起來面目疲倦，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對著母女二人笑。
華氏迎上前去給蘇喚唯寬衣, 一邊還打發著蘇年悅：“也不早了, 你快回去吧！”
蘇年悅眼中帶著些擔憂看著蘇喚唯, 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那阿爹阿娘早些安歇，悅兒先離開了。”
華箋一直候在門外, 見著蘇年悅出來，腳步一擡跟著離開。
走過了一片假山，蘇年悅揉了揉眼睛，聲音帶了些疲倦道：
“華箋,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華箋擡頭看了蘇年悅一眼，對上那少女朦朧的眼神。
“不用擔心，我不會走遠的。”蘇年悅的眼睛投向了假山邊的水流上, 窸窸窣窣的水滴一下一下敲打著石壁，那聲音在整個夜裏顯得格外悠長。
華箋張了張嘴，尋思了片刻之後點點頭。對著蘇年悅行了個告別禮便擡腳離開了。
華箋走後蘇年悅在原地晃悠了好一陣，隨後腳步一擡便向著某個地方而去。
主屋門前, 此時還是燭光明亮。
蘇年悅從小路過去，悄悄地蹲在窗臺邊。這個位置，剛好能聽到裏面人的談話，而且少有丫環經過。
也不知道那兩人在做些什麽，蘇年悅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好像有人在附耳念叨。
蘇年悅換了個姿勢，就聽裏面傳出華氏的聲音。
聲音傳入耳中，蘇年悅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
“你說什麽？這件事情是大公主做的？”華氏的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看了看四周，又重覆問了一遍，以確認自己的聽力沒有問題。
“...”蘇喚唯沒有說話，卻點頭默認了。
晉陽城裏誰不知道，他女兒和那大公主是頂好的閨中密友。若不是手下人暗中查到來往書信，證據確鑿，他也不會相信的。
“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對她又有什麽益處？”華氏心裏想到了那個總是笑著進府出府，在自家面前從來不端公主架子的蕭浮闕。
幾家貴婦人聚在一起閑聊時常有人提起這位大公主，皆言她性格殘暴、不好相與。華氏卻總在其中說好話，覺得其他人大抵只是不了解她罷了。
“若是我說：大公主其實是皇子呢？”蘇喚唯瞥了華氏一眼，嘴唇緊瑉。
蘇喚唯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厲色。既然能男扮女裝在皇宮那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裏生長，且從未被人發現。若真說他像表面一樣單純、無心皇位，又有何人信之？
“這......”華氏想說這怎麽可能，但是對上蘇喚唯的眼神。
夫妻多年她自然也知道：那人不是在開玩笑，便是真的。
裏面的人什麽神情蘇年悅卻是不知道的。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死死捂住嘴巴才讓自己沒有傳出聲音，蕭浮闕是男的，蕭浮闕是男的，蕭浮闕竟然是男的？
這在原文中從來沒有提過...也不是，或許這是一個巨大的伏筆，只是她自詡看眾，沒有發現罷了。
現在想來，那部小說她是在男頻網站看到的。蕭浮闕在文中的描寫一直偏硬朗化，且潔癖甚重，不喜外人近身，最最最重要的...她平胸啊！！！
蘇年悅只覺腦中湧入無數的東西，那些從前她不曾在意的，現在幻化成細節一點一點的在腦中重現。
她不得不相信：或許蕭浮闕真的是個男的。
從一開始就是。
還在蘇年悅腦袋當機的時候，裏面在良久的沈默之後又傳出了聲音。
還是華氏的聲音，她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向一個方向。如果蘇年悅此時看得見的話，必定知道，那是她蘇家年月的方向。
“老爺，是那個孩子吧？他果真沒有死？”
蘇喚唯點了點頭，從發現蕭浮闕性別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人去查了，結果與自己所想的一般無二。
“那為何...我蘇家自認一向待他不薄啊！”說到這裏，華氏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怨。
蘇喚唯瞥了華氏一眼，他的心態與華氏不同，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當今朝廷站隊，遂道：“因為...太子...”
他是太師，理所當然一直是站在太子一方的。
可蕭浮闕若想要皇位，自己的身份地位便是礙了他的眼，必定會鏟除的。
華氏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嘆了口氣，身子一軟坐到了床榻上。
蘇喚唯順勢坐下，攬過愛妻的肩，頭抵著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料是自己步步為營，精心打算，最後還是要被攪進這麽一池渾水之中。
***
蘇年悅此時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蘇喚唯被留宮的原因了。
接連受到了幾個暴擊，她只覺腦袋恍恍惚惚，若不是強撐著，真的就軟倒在地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蘇家年月的，只是躺在床上的時候恨不得再穿越一次將那個傻子一樣的自己踹兩腳解氣。
明明那麽明顯，明明那麽多次露出破綻，偏生她就沒發現呢？
也不知道康兒是在什麽時候進了屋，她點了燈。看著躺在床上的蘇年悅驚訝道：“小姐，今日這麽早就要歇了麽？”
蘇年悅幽怨的看了打亂自己思緒的康兒一眼，點點頭。
覆而又像想到什麽東西，扯著康兒的袖子道：“康兒，小姐今日有愁。”
康兒蹲下身子，與蘇年悅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線上，歪了歪腦袋看著她。
“康兒，我問你，若是你...”蘇年悅想說最好的朋友，但康兒又沒有什麽好朋友，於是換了一個方式問道：
“若是你最喜歡的華箋姐姐騙了你，想害你，你還會原諒她嗎？”
“華箋姐姐怎麽可能會騙我？”康兒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否決了，都不帶一絲猶豫。
蘇年悅也瞪了康兒一眼，這小姑娘對華箋簡直就是追星一樣狂熱啊！突然覺得，自己找她述說簡直就是自找事做。
“我說的是假設，是不存在的假設。”
“哦。”康兒糯糯的應了一聲，不明白小姐這般生氣為甚。卻還是回答了蘇年悅上一個問題：“如果有人騙康兒、害康兒...和小姐，康兒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的。”
康兒的話就像是一陣風，猛然吹掉蘇年悅心裏的愁緒，讓她有理智去思考更多的東西。也有了調侃的精氣神，她問康兒；“那你覺得小姐重要還是華箋姐姐重要？”
康兒依舊不帶半分猶豫，理直氣壯：“當然是小姐重要了。”
聽到這裏，蘇年悅嘴角彎起，笑了兩聲，伸手摸了摸康兒的腦袋：“知道你這麽衷心小姐就放心了。今晚放你假，不用守夜了，快去睡吧！”
康兒點頭應是，滿是歡喜的出去了。
屋子裏除了蘇年悅的呼吸聲，便是一片靜悄悄的了。
先前被蕭浮闕是男的這件事情沖昏了頭腦，導致她完全沒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按照父親的說法，闕月居死人事件的背後操縱者是蕭浮闕，引起流言的目的便是為了毀掉父親，從而使太子失去一大助力、爭奪皇位。
若說是穿書前，蘇年悅完全相信蕭浮闕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達成目的。
書中的她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可悲可憐也同樣可恨。
可是現在，真切了解那個人以後，她又開始不確定了。
她會覺得，蕭浮闕不像那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不過多想無益，現在的劇情走向已經慢慢偏離了書中的軌道，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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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蘇年悅迷迷糊糊的被華箋推醒，揉了揉眼睛，正待說些什麽。
就聽華箋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小姐，夫人在外邊小花園等你。”
夫人？那不就是她娘嗎？蘇年悅腦袋混亂的想。
就見康兒麻溜地端了水過來給自己洗漱。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了蘇年悅才出了門去，華氏坐在小花園的圓桌上。
雖然已經等了很久，卻不見半點不耐煩。反而享受這難得的清凈般的在花園品茶賞花。
見蘇年悅過來，她招了招手：“悅兒，過來——”
蘇年悅走過去，就著華氏身邊的石凳坐下，華氏牽過她的手。
“娘，你找我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悅兒說話了？”
“......”
於是華氏絮絮叨叨的將蘇年悅從小到大的事情全講了一遍，期間各種唏噓女兒長大了父母老了之類的。
聽得蘇年悅膽戰心驚莫不是自己又做了什麽錯事？
就在蘇年悅聽得暈暈乎乎的時候，華氏話題一轉，轉到了闕月居上。這會兒她倒是不啰嗦了，直接道：“你把闕月居關了吧！”
蘇年悅點了點頭。
可是華氏好像沒有看到，繼續語重心長：“娘也知道你對闕月居有感情，只是如今事態不同......”吧啦吧啦又打算說上一大堆。
蘇年悅及時制止：“娘，我同意了，關了吧！”
這的確是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了，蘇年悅心想。
“你同意了？”華氏擡頭看向蘇年悅，其中驚訝之色不必言語。
於是蘇年悅當著華氏的面書信一封讓康兒送去給掌事的。闕月居的夥計上次就已經遣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府上簽了賣身契的、或者不願意走的，一並帶回府就是了。
看著蘇年悅做好了這一切事宜，華氏吐了口氣，像是要把連日來的汙穢之事一並吐盡。
“這樣也好，也算有段時間安生日子過了。”彼時的華氏覺得自家做出了一大讓步便好了。
卻不知許多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愛來找你。
“對了，娘，昨日爹為何被留宮啊？”蘇年悅這才想起來這茬。
“還不就是那些事，現在你爹被罰閉門思過，咱們家也算齊齊待屋裏了。”閉門思過雖說不是小事，但華氏總想著自家夫君位高權重，皇帝多少也忌憚著些，不會做些什麽的。
“什麽？閉門思過？”相比起華氏的不以為意，蘇年悅卻是嚇了一大跳。
“好了，這不是你小孩子該管的事情。若有時間，不如多做做刺繡，學學女戒。”華氏站起身，隨口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留下蘇年悅一個人坐在石凳上，卻是真真不知該作何動作了。
閉門思過...這是書裏面太師府倒臺的第一步啊！她幾乎都忘了這回事兒了。
想到這裏，蘇年悅眨巴眨巴眼睛，時間不對啊！書裏面的太師府倒臺好像是等到快完結的時候才隨口一提的，如今朝堂之爭還沒正式開始呢。
蘇年悅還是心存幻想，有著自己這麽一個蝴蝶效應。也許事情會有不一樣的轉機。就像...她十六歲那年也沒有像書中一樣嫁給蕭寒笙。
蘇年悅手撐著腦袋坐在石凳上，一雙腿在石凳下晃呀晃，就是不知道該怎麽擺放。
“小師妹悅兒，你這是在做什麽呢？”面前出現了一根狗尾巴草，接著一張俊臉探了過來。
是蕭寒笙，他今日身穿水藍色緞紋鑲銀長袍，頭戴玉冠，面帶笑意，端的就是一副翩翩公子哥兒模樣。
“拜見太子殿下。”蘇年悅諾諾的扶了一禮，眉目低垂，看起來與那笑得如春風般的貴公子恰恰成反比。
“哎呀，這年紀輕輕總是聳拉臉作甚？不知道的還以為孤欺負你了呢。”
蕭寒笙伸手想捏捏蘇年悅的臉，但是想到兩人如今的年紀，又懂禮的將手伸了回來。
“太子殿下今日來此作甚？”蘇年悅此時心情煩躁得很，卻是沒有心情與蕭寒笙調笑。
“也沒什麽事，知道太師府近來惹了些麻煩事，孤過來看看老師。”蕭寒笙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的就在石凳上坐下，與蘇年悅面對面。
“哦。”蘇年悅應了一聲。
是了，自家父親是太子陣營的人，出了事肯定要過來暖暖人心。
自從上次蘇錦顏對著自己說了一番話之後，再看到蕭寒笙，蘇年悅總有種說不出感覺。
覺得對方就是在扮豬吃老虎，加之一開始自己就不想與他有過多接觸，這番更是沒什麽話好說了。
蕭寒笙卻半點不在意自己熱臉貼冷-屁-股，依舊笑著說：“悅兒可是在憂心老師？”
蘇年悅胡亂的點了點頭。
“孤有一解決方法悅兒可想聽聽？”
蘇年悅挑眼看了那笑得溫潤如玉的某個人，雖然並不想搭理，卻還是問道：“什麽方法？”
蕭寒笙把玩著手上的狗尾巴草，又將她插入蘇年悅的鬢間。
等到蘇年悅快不耐煩了才坐正了身子，嚴肅正經道：“悅兒可願做孤的妻？”
蘇年悅第一反應就是搖了搖頭，觸及對方受傷的神情，才說了句：“我一直把你當哥哥。”
蕭寒笙半垂著眼眸，口氣低迷了些：“是嗎？孤可是一直把你當娘子養的。”
呃......蘇年悅抽了抽嘴角。
好半晌，蕭寒笙好像自我療傷完了，這才擡頭繼續盯著蘇年悅：“悅兒確定？”
鄭重其事，蘇年悅繼續點了點頭。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嫁給蕭寒笙，若是要嫁，早就嫁了。
“你傷害了孤，悅兒。”蕭寒笙手捂著胸口，難受道。
呵呵...蘇年悅笑了兩聲，覺得這家夥怎麽戲這麽足呢？以前還沒覺得他這麽不要臉的。
許是被蘇年悅的嘲笑刺激到了，蕭寒笙也不繼續裝了。正襟危坐：“悅兒，孤也不與你開玩笑了，太師府如今的狀態你看到了。孤以為，只有你嫁予孤可解決，到時候老師成了皇親國戚，孤也有辦法在父皇面前說話。”
誠然，蕭寒笙說的都是事實。
蘇年悅想了很久，忽略掉心裏想起另一個人時候的悸動，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會有人覺得她自私，但是看過原文的蘇年悅知道：若是嫁給蕭寒笙，那才是真的萬劫不覆了。
“悅兒真的只是把太子殿下當成哥哥，還請殿下不要強求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蕭寒笙只沈默了一會兒，繼續笑了起來：“放心，孤一定會想辦法幫老師的。”
蘇年悅側身，鄭重其事的給蕭寒笙鞠了一躬：“多謝太子殿下。”
“你還是別這樣了，孤瞧著都覺得別扭。”蕭寒笙伸手揉了揉蘇年悅頭上的發髻。端詳著上面和簪子並排、穩穩當當的狗尾巴草，滿意的點了點頭：甚是好看。
蘇年悅點點頭，沖著蕭寒笙露出一個笑顏。
“好了，孤還有其他事情，便先走了，你接著賞花吧！”蕭寒笙站起來，沖著蘇年悅揮揮手，也不等蘇年悅回應就轉身走出蘇家年月了。
蕭寒笙走出去一陣，康兒才躡手躡腳的湊近身來。
剛剛兩人的對話她聽了個七七八八，不得不感慨自家小姐真是好勇氣，若是換成自己，對上當朝太子，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咦，小姐，你這頭上簪了個狗尾巴草作甚？”康兒手一伸，將狗尾巴草取了下來拿給蘇年悅。
蘇年悅手上拿著那狗尾巴草，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好看吧！”
“什麽？”康兒沒聽清，湊近了一點。
蘇年悅卻伸手拍了康兒腦袋：“別那麽八卦，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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